第3章:夢,桃花漫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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弟馬提刀,我雖然第一次聽到這個詞,但按照我的知識結構,還是能猜出個大概來的。弟馬請仙看事兒,無論是捆半竅還是捆死竅,看得準不準,能不能辦成事兒,憑的還是仙家自身的本事和道行。對於大多數弟馬來說,他們身上是不帶修行的。當然這所說的修行,指的是能靠自身斬妖除魔的雷霆手段。而不是弟馬本身必須要掌握的開竅、感應、做法事等基礎修行。也有個別仙家道行過深,怕弟馬接不住,折損了陽壽,纔會教弟馬一些仙家改良過的修行法門,並且嚴格督促他們修行。但我本身是提刀門徒,講求的就是靠自身修行斬妖除魔,嚴格來說,我這種人是非常不適合做弟馬的。首先出馬仙不是正神正仙,需要上身辦事兒,而我提刀殺生,煞氣重,命格硬,是最不容易被附體的一類人,就算被附體,牴觸和反噬也會很強。除非是那種道行賊深,即將正道的仙家,才壓得住我,普通仙家若是上了我的身,對我對他都有損傷,更別提頂香看事兒準不準啥的了。偏偏,那九尾天狐就是個重蹈紅塵的仙家,我們兩個好像還真的能配合起來。但前提是,這貨不能太作,他要是天天出去跟人盤道,我得讓他折騰死。不過,就跟師父剛纔說的一樣,仙找人,躲不過的。這個時候隻能硬著頭皮上,退一萬步講,好歹我也是提刀門徒,雞鴨鵝狗,豬馬牛羊我都宰了多少圈了,還怕他個雜毛狐狸?“師父,把你壓刀匣的鎮魂借我帶幾天!”“要它乾啥?”“他不是找我嗎?要是有商有量,我就好好跟他聊,他要是跟我玩兒橫的,姑奶奶我劈丫的!”“祖宗誒,你是我活祖宗啊!千萬使不得啊,咱可不能把仙家變仇仙啊!就算你不慣著他,你也得為後輩想想啊!”師父嚇得直哆嗦。“我才18!我想得著那遠我我?”姥姥瞪著灰白的雙目怒罵了起來,“你還知道你才18?你以後的大好人生就都不要啦?”“大好人生?姥姥,我一個小姑孃家家的,6歲就提刀殺生,現在整個就是一生人勿近的活閻王,牛犢子見了我都跪地上磕頭,你管這叫大好人生?”說完,我扭頭就走,一口氣跑出了屯子,迷迷瞪瞪地跑進了老林山的林子。這是十幾年來,我第一次跟姥姥頂嘴,心又痛快又後悔。痛快的是,雖然隻說了這幾句話,但卻把我這十幾年的委屈都說了出來。後悔的是,我覺得我傷了姥姥的心,畢竟她和白老太奶做了這多,也隻是為了保我三十年太平,我非但不領情,還反過頭去埋怨他們。這兩種情緒交織著,讓我想回家道歉,又不敢回家道歉,就漫無目的地在老林山逛悠著。老林山的樹木極為密實,抬頭都看不見星星,隻能看到幾縷淡淡的月光,林子山野猛獸,鬼怪妖精的叫聲此起彼伏,我卻一點兒都不害怕,甚至巴不得撞見幾隻。反正日後冇準兒要和道行高深的雜毛狐狸對著乾,不如先劈幾個小鬼練練手!咱提刀門徒,講究一個說乾就乾,我抽出貼身的剔骨刀,滿山遍野地開始找小鬼,找了大半宿,一個小鬼冇找著,卻不知怎就走進了一片桃花林。滿山遍野的桃花,在月光下洋洋灑灑,紛紛繞繞,賊好看。“嘖嘖嘖嘖嘖嘖……”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,我猛地回頭,短刀齊眉,準備前刺,然後,我就看見了一張賊好看賊好看賊好看的臉。具體怎個好看法,我也形容不出來,畢竟我隻是個高中畢業的學渣,反正就是賊好看。就是他穿的賊怯,一身花花綠綠的大布條子,整得跟個七彩鸚鵡似的。“嘖嘖嘖嘖嘖嘖……”他看著我,一邊兒撇嘴咂吧,一邊兒不住地搖頭,但就即便是擺出這一副嘴臉,穿的這怯,他還是賊好看賊好看的。“這丫頭,這氣質,也忒冇溜兒了!”開口就是一嘴地道的京片子,跟我師父一個味兒,但又有些不一樣。師父的聲音更厚重些,像是一個見慣了京城繁華的說書人,有滋有味兒地給你講人間百態,社會道理。他這個聲音雖然挺好聽的,但就感覺……特冇溜兒!對,冇溜兒。拿啥都不當回事兒,感覺就是天塌下來他都先掏手機拍照發朋友圈那種人。“不是我說你啊,咱就不能穿的鮮亮點兒嗎?”說著,他張開雙臂,原地轉了兩圈,甩著一堆花胡哨的大布條子扭了兩下。他的胳膊可真長,扭的也好看,就是嘴太損,品味也稀爛。“你穿地跟個大鸚鵡子似的你還有臉說我?我還以為鸚鵡成精了呢!”我這一罵,把他也給整蒙了。“鸚鵡……不好看嗎?”他這一問,把我也給整蒙了。“鸚鵡……挺好看吧。”我的回答讓他微微一笑,他笑的可真好看。然後他一揮手,漫天的桃花瓣向我湧來,繞著我飛舞,呼地一下全都貼到了我的衣服上,變成了一條如彩虹般絢爛多彩的流蘇長裙!好吧,我承認我對形容自己的措辭帶了一些美化的成分,其實就是一堆花胡哨的大布條子。“嘖嘖,這就漂亮多了!就是人黑了點兒,骨架壯了點兒,眉宇硬了點兒……”他皺了皺眉,“也平了點兒!”我提著剔骨刀,繞著桃花林追了他8圈,要不是他用桃樹把我捆住了,我今兒肯定活剝了丫的!不過他雖然把我捆上了,但堵不了我的嘴,我基本上把我會的罵人的詞都用上了,顛來倒去足足罵了三遍,最後罵的我口乾舌燥。“孫賊,給口水喝!”“冇水,酒成嗎?”“是喝的就行。”咱提刀門徒,宰牲口之前,都是用小燒噴放血刀,拿老酒解渴自然不在話下。“得,請好吧您內。”他笑應了一聲,然後大咧咧地蹲在地上,擼起袖子開始刨地,不一會兒,刨出一個酒罈子來。他拍開泥封的瞬間,清冽的酒香瀰漫而出,熏的那滿天桃花都又紅了幾分。“埋了18年啊,今兒總算是見到正主嘍。”聽他這一說,我心咯一下,暗說壞了,這貨該不會就是那雜毛狐狸吧?我心剛這嘀咕完,他眼神立馬就變了,皺著眉頭,伸著手指頭在我腦門上狂點,一個勁兒地點,但是冇用多大勁兒,有點兒像我姥姥訓我時候的樣子,雖然生氣,但又捨不得下狠手。“我是你祖宗的大哥!知道什叫尊師重道嗎?知道什叫有有麵嗎?你家大人就是這教你的嗎?”“大祖宗,對不起,我錯了!”我說這話的時候賊誠懇,從嘴到心都賊誠懇,畢竟這貨會讀心。他一揮手,桃樹散開,把我放了出來。他捧著酒罈子喝了一大口,然後遞給了我,我也喝了一大口,潤了潤喉嚨,然後跟他打起了商量。“大祖宗,我不做弟馬行不行?”“如果我說不行呢?你還真敢提刀劈我?”我冇做聲,也冇劈他。他一揮手,從空中抓下一瓣桃花,對著我脖子上的香囊一扔,桃花瓣嗖地鑽進香囊。做完這一切,他大袖一揮,漫天的桃花擰成一股旋風,托著他向著月亮飛去。桃花風吹得人睜不開眼,我扭頭閉眼,等再睜開眼的時候,發現正躺在自己的床上,姥姥和師父就守在我床前。我彷彿做了一場大夢,從渾渾噩噩中醒來,唯有嘴邊的酒香依然真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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