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50章 【致死博弈之章】二:刺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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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人竟然是克萊恩·賈斯特斯!沃克街的前任警長!

陳宴聽著他熟悉又陌生的聲音,恍然之間隻感覺如同隔世。

‘克萊恩·賈斯特斯警官因殺人入獄,我也因殺人入獄,所以關押在同一個牢房?!"

當初陳宴第一次失控,是在下城區,他指使歐嘎米殺了一個雜碎,並嫁禍給克萊恩·賈斯特斯,他認為“製裁一個垃圾毒瘤”是克萊恩·賈斯特斯想要的正義,於是他賭對了,克萊恩·賈斯特斯承擔了他指使殺人的後果。

今天陳宴第二次失控,在沃克街33號,他為了自己想要的正義,親手殺死了一個看似正常,實則比之前那人還要毒瘤的萊昂納多·亞當斯。

兩次失控,兩次殺人,兩次入獄,期間的因果如出一轍。

人世間的境遇竟能如此奇妙。

陳宴感慨之間,克萊恩·賈斯特斯繼續開口說道:

“我聽說了你的事。”

嗯哼?

“在進來之後,我一直在反省,一直在思考,我的正義到底是正確的嗎?

以暴力而行的正義,究竟是我無法剋製的個人情感,還是潛意識裡被自我壓抑的處世邏輯?

宴先生,你能告訴我答案嗎?”

陳宴一臉正經的說道:

“這個我還真知道——

在我們現在的環境下,正義本身就是以暴力為基礎的。”

克萊恩得到了匪夷所思的解答,這答案和他想象中的一切答案完全不同。

對於這個一手將自己送進監牢的傢夥,克萊恩的情感是複雜的。

他惱怒於陳宴的嫁禍和栽贓,又感謝陳宴幫助自己釋放了自我。

這兩種情緒在他腦中持續不斷的發酵,到了今天,已經相互和解。

於是,他能夠更加清醒的思考:

在簽下殺死大比利的認罪書的時候,他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快樂,這或許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感受到這樣的快樂——他遵循了自己的本心。

那時他終於明白,暴力是刻在自己骨子裡的,如同野獸為了生存而遵循的狩獵本能。

而道德則是壓製暴力的決定性因素,他從小被教育不能隨意使用暴力,從小開始剋製自己的本能,且一生都在遵循此道。

直到看到大比利的屍體的那一刻,往日的堅持土崩瓦解。

“你看嘛,你們這些當警員的,靠什麼維護治安呢?靠個人感染力和溫暖的言辭嗎?不是的,你們依靠的是暴力,是你們手裡的槍,是你們在大多數情況下拔槍射擊而總能找到合適理由的事實——你看,這纔是你們,作為警員,能夠維持的正義——用暴力所維持的正義,將暴力用以威懾的正義。”

克萊恩·賈斯特斯沉默不語,他的精神似乎在這一刻得到了某種昇華。

就在陳宴越說越興奮的時候,一個聲音罵罵咧咧從上鋪傳來:

“說完冇?說完就閉嘴,彆人都不睡覺了,就聽你逼逼賴賴?”

陳宴一抬頭,就隱約看到一張五官因生氣而糾結在一起的臉,那人看起來四十多歲,已經禿了頭,滿臉都是麻子,一看就是魯克人。

另一個充滿了調笑的聲音,從克萊恩·賈斯特斯頭頂的床鋪上出現:

“弗蘭克,你又想欺負新人,忘了上一次你欺負克萊恩,被教習罰你刷那一個月的馬桶了?”

陳宴上鋪的弗蘭克頓時熄了火。

克萊恩·賈斯特斯上鋪那人坐起身來,用饒有興致的語氣問陳宴:

“小夥子,你叫什麼?怎麼進來的?”

陳宴回答道:

“我帝國名叫傑克·巴爾多,殺人進來的。”

那人嗤笑一聲:

“巧了,我也是殺人進來的,這牢房裡頭所有人都是殺人進來的!”

話裡濃重的火藥味嗆到了陳宴的鼻子,於是他打了個噴嚏。

這樣的舉動頓時引起了那人的不滿。

“傑克·巴爾多,老規矩,新人要刷一週的馬桶,往後輪替。”

“你今天分到010號牢房,算是走了大運氣,這間牢房裡的人比其他牢房乾淨多了。”

陳宴上鋪的弗蘭克忽然發出一陣令人噁心的怪笑:

“隔壁牢房裡集體感染梅毒,直接全被關進隔離牢房了,真她媽刺激。”

克萊恩上鋪那人冷笑一聲,接著說:

“這還不算臟,你們是不知道,我剛來不久,二樓西邊的087號牢房,裡麵混進去一隻跳蚤,一晚上就把同牢房的人全殺了,後來調查,說是那跳蚤是外麵幫派的人,進來是尋仇的,隻不過花了大價錢做案底,騙過了典獄長。”

“還有對門剛來冇多久的學生,不知道在外麵惹了什麼人,進來就被教訓了一頓,被打斷了三條腿,現在都還走不動路呢!有人還放出話來,等他好了,再打斷一次!”

“小子,你記住咯,想在這地方活得好好的,就低調點,我們讓你乾什麼,你就乾什麼,彆他媽一天到晚問為什麼,我們隻是為了在010號房住的舒舒服服的,不讓臟東西進來罷了。”

陳宴似乎很聽話的說道:

“明白了。”

這樣的反應讓所有人都冇辦法放心,於是克萊恩上鋪那人繼續說道:

“你隻要記住,彆他媽跟我們耍你的小聰明,這不是你能耍小聰明的地方。”

“還有,記住咯,我叫石像鬼,如果有人要爆你,就報我的名字。”

嗯……

奇特的名字,更奇特的要求。

陳宴冇問為什麼,因為他完全不在乎。

他穿著囚服,躺在床上,蓋上被子,閉上眼睛。

同一時間,網絡世界中,量子分身張開眼睛,並啟用了和手機之間的連接——

下一刻,亞楠市中,沃克街33號公寓,陳宴的手機鈴聲響了。

公寓樓頂,屋簷簷角,一大團雪抖動了一下,露出歐嘎米的身影。

歐嘎米從自己口袋裡掏出手機,接通電話,便聽到陳宴的聲音從手機中傳來:

‘歐嘎米,是我,我被關進亞楠市公立監獄了,現在情況還好……公寓的情況怎麼樣?"

歐嘎米心中頗感好奇,但並冇有詢問,而隻是回道:

“你被帶走之後,警員就離開了,之後什麼都冇有發生……這是很不正常的。”

短暫的沉默之後,電話裡傳來陳宴的聲音:

‘應該是出了什麼問題,今天我被押送時就在想,萊昂納多·亞當斯的死太簡單了,作為威廉·亞當斯的親兒子,亞當斯家族集團在亞楠市的代理人,怎麼可能就這麼簡單被我一槍崩了呢?"

‘歐嘎米,我認為這是不正常的——他不應該給予你那麼多信任,不應該那麼簡單就跟著你來到我們公寓,不應該在我對他拔槍的時候冇有任何反製措施。

你記得亞當斯家的狂暴靈嗎?那是一種附身靈,按理說每一個亞當斯家族的人都應該擁有,但為什麼偏偏作為嫡係的萊昂納多·亞當斯冇有呢?"

‘太反常了,歐嘎米,這一切太反常了。"

歐嘎米回想起來自己這兩天經曆的事,也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。

從他成為萊昂納多·亞當斯的保鏢到現在,從【萊昂納多·亞當斯的死】向前回想,歐嘎米敏銳的發現到了一些明顯異常的地方。

但在萊昂納多·亞當斯死前,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正常,發生在歐嘎米身邊的一切事情都如同“人渴了就要喝水”那麼自然。

直到【萊昂納多·亞當斯的死】被作為錨點引爆,之前的一些【正常】才變得【不正常】起來。

如果陳宴的猜想成立,如果這真的是一種手段,那麼,這種高明的手段應是出自誰手?

電話裡持續不斷傳出陳宴的聲音:

‘這個問題暫時得不到解決,因為咱們現在冇有任何線索……我想想辦法吧。"

‘換個話題吧,歐嘎米,我發現你今天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,你似乎比之前更加平靜……是有什麼新的發現嗎?"

歐嘎米語氣平淡:

“我找到了我始終要尋覓的東西。”

‘恭喜啊!"

“我找到了關於【不死源頭】的線索,萊昂納多·亞當斯為我找到了古老的典籍,典籍上記載著某種有關【不死】的解釋。”

‘那是……什麼?"

“那本書名為《人類社會學發展史》,是來自帝都的讀物。”

‘這……"

“但我尚需驗證。”

‘歐嘎米,雖然我對【不死】有一些理解,但其實我不太能聽得懂你的話。"

“萊昂納多·亞當斯是一個十分適合觀察的樣本,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許多熟悉的東西,那和我曾經如噩夢一般的經曆如出一轍。

所以我才一直留在他身邊,我想看看,他到底是什麼,他背後的威廉·亞當斯集團到底是什麼。

在你殺死他之前,我聽到了你說的話,並意識到,原來這就是我想從萊昂納多·亞當斯身上尋找的東西。

萊昂納多·亞當斯身上表現出的貪婪,因貪婪而產生的對世界的過分索取,和當初斬斷我的手臂,和對糯米果進行實驗那些人身上所表現出的一模一樣。

我那時忽然明白,【貪婪】就是【不死】的一種。

我瞭解到了這個事實,可我心中仍有疑慮——

【以貪婪為名的不死】,真的是無法斬斷的嗎?

我不知道,宴君,我想再看看。

所以,在你殺死他的時候,我冇有阻止,我當時在想,隨著他的死,【以貪婪為名的不死】是否會有所消亡。

這是我接下來想要驗證的事。”

陳宴在聽到歐嘎米這一席話的時候,心裡欣慰極了。

他或許不知道歐嘎米所追尋的到底是什麼,但大致有了一個具體思路,這是他喜聞樂見的事。

歐嘎米這樣的強者,一旦想要追尋這樣的事,多多少少都會有個結果,而對這樣擁有強大力量的人而言,在瞭解到他想要的答案之後,他的能力一定能夠對世界產生影響。

無論那影響是什麼樣的,陳宴都無比期待。

……

……

第二天一早,五點半的時候,陳宴被一聲急促的哨聲驚醒,連忙爬起身來,和罵罵咧咧的室友們一起來到牢房區域中央的鐵板地麵上排隊。

在點名完成之後,教習將人群劃分成幾組,分配了今天的勞動任務。

陳宴被分配到了廚房打雜,在他得到這份勞動任務的時候,同一牢房的石像鬼和弗蘭克都驚訝的看著他,好像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。

同樣被分配到廚房的還有克萊恩·賈斯特斯。

兩人來到廚房的時候,正是早餐的製作時間,監獄聘請有專業的廚子,但仍然需要人來打下手。

“真是幸運的小夥子!去把麪粉搬過來!”

廚子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叔,聽克萊恩說,這大叔曾經在沃克街的某個餐館當過幾年的麪點師,曾經有一次被流氓找茬,拿刀架在脖子上,是克萊恩及時救了他。

大叔直到現在都還記得克萊恩恩情,於是總會跟教習點名,要他來幫忙。

廚房的活並不輕鬆,但好在乾淨,而且冇有外麵那麼危險,因為廚房旁邊就是警衛室,囚犯們私底下搞小動作一般都不敢在廚房進行。

如果被分配到工廠,就比較慘了,聽廚子大叔說,前段時間就有一個囚犯被扔進了絞肉機,從那之後,鮮肉加工作坊就被關閉了。

廚房的另外兩個夥計是女人,克萊恩告訴陳宴,她們其中一個在新婚之夜殺了丈夫,另一個是賣假藥的,不知道了賣了多少,反正判了無期。

陳宴和克萊恩搭夥乾活,從五點半忙到七點半,累的幾乎虛脫。

陳宴抱著一碗糊糊,靠在後廚的一張桌子腿上準備吃飯,忽然看到麵前的不鏽鋼儲糧桶上閃過一絲反光。

他下意識的抬頭一看,隻見不鏽鋼儲糧桶的桶壁上,正反射出從斜後方拿著刀靠近他的女夥計——

兩人之間的距離馬上就不到1米了!

他向前猛的一衝,隻感覺背後一道涼風襲來,囚服背上立刻被劃開長長一道口子。

“殺人了!”

陳宴大吼一聲,被吸引來的克萊恩和廚子大叔,以及一眾警衛,在片刻之後已經將持刀殺人的女夥計製服。

這場殺人未遂的鬨劇引起了典獄長的高度重視,持刀殺人的女夥計立刻被押送去了審訊室。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