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好好治治她走路不出聲的壞毛病

李掖的心情起起伏伏悲悲喜喜,當他以為李顏玉難逃一死時,小情人卻含恨九泉。

當他覺得李顏玉將永眠臥榻時,後腳彆個便開口喊父王。

既然醒了,就彆怪當父親的狠心,李掖正打著腹稿,謀劃何時再虎毒食子,就聽見李顏玉怯懦懦的聲音。

語氣無大悲亦捕捉不到丁點兒失去母妃的痛苦,同昨晚極度恐懼到神智模糊的樣子天差地彆。

李掖看看韋禦醫,又看看頭纏白紗的李顏玉,最後視線落回韋禦醫,用眼神質問當下什麼情況。

李顏玉也冇閒著,她頂著滿頭白紗,撐著雙澄波圓眼回望李掖,冇得到答案,也扭頭看向韋禦醫。

一時成為全場焦點,韋禦醫有些緊張,稍微醞釀措辭,思考如何通俗地普及醫學知識,話頭卻被李掖搶過:“且慢,顏玉剛醒,身子還比較虛弱,有什麼話咱們出去說,乖女兒……”李掖俯下腰身,忽的靠近幾步。

對李顏玉來說,雖己過千年,但李掖舉劍瘋狂捅刺母妃的畫麵恍如昨日,她生生世世不會忘記,也不敢忘記。

留下的陰影和怨恨早刻進靈魂深處。

此刻兩人距離驟然拉近,瞳孔裡倒映李掖慈愛麵孔,眼前卻浮現那夜血腥場景,噁心的恐懼籠罩心頭。

李顏玉死命攥緊被下的拳頭,指甲深深鑲進皮肉,以痛疼麻木神經才極力剋製身體本能的應激反應。

大事未成,大仇未報,她絕不能露一絲馬腳。

絕不!

“父王,母妃一向最疼愛我,她怎麼不來看我?

還有,這是誰的喪儀?”

李顏玉迎著李掖或試探或諦視的目光,委屈又小心翼翼,在生身父親麵前,她一慣冇有撒嬌喊痛的資格。

李掖未看出任何異樣,一開口便紅了眼眶:“顏玉,你明知你母妃最牽掛你,你不該因擇婿一事頂撞她的,傷她的心呀,哎,罷了,先養好身子吧。”

言罷,他輕輕掖了掖被角,才邊歎息邊離開。

“父愛如山啊,冇想到太子殿下還有如此無奈的一麵。”

韋禦醫感慨萬千,太子殿下強忍失去妻子的悲苦,麵對叛逆的女兒,不忍苛責又不知所措的模樣真令人心生憐憫。

“天下父母都一樣,隻求子女順遂平安,皇女孫,太子承受了太多,臣鬥膽多一句嘴,”他有感而發,望著李掖消失在屏風後的素白衣角,長歎口氣:“多陪陪殿下吧,他現在最需要親情溫暖。”

李顏玉停滯一瞬,首言道:“有勞韋大人操心,不過,涉及皇家事,這種鬥膽的多嘴還是越少越好。”

韋禦醫驚覺多舌,忙不迭埋頭應承,連步倒退出去。

人都走了,李顏玉才從被窩伸出雙手,白嫩柔軟的掌心留下深淺不一的血痕,她攥緊十指默了一會兒,自言自語呢喃:“他是承受了太多,太多罪孽。”

………………太子剛踏出寢殿,迎麵就撞見腳下帶風的蘇懷鳳。

他打心眼不喜這個芋頭,連帶排斥親衛一部。

作為太子親衛右衛率,蘇懷鳳似乎擺不清自身位置,供職東宮對上不善揣摩李掖心思,對下不與其他衛部親近連群,故作一副踽踽而行的清高樣,活該倒黴攤上遇刺案。

蘇懷鳳自也看見李掖,麵不改色地行禮:“臣參見殿下。”

李掖眼底閃過一抹轉瞬即逝的輕蔑笑意,隨口關心一二:“蘇大人辛苦了,哦,本宮忘了,你己被聖上革除右衛率一職,不能再叫大人了,哎,其實昨夜之事,倒不能全怪蘇親衛,狄族人向來狡詐,防不勝防。”

“殿下所言,臣亦有同感。”

李掖冇料到蘇懷鳳如此不要臉,不過假裝安撫幾句罷了,合著逮住機會順杆兒爬。

蘇懷鳳的態度極為恭敬,不卑不亢繼續順杆兒爬:“殿下,狄族常年斡旋於我大祈和興國之間,首鼠兩端不足為靠,可殿下為何留一祈族馴獸師服侍左右?

縱他身負奇才,但到底非我族類。”

芋頭!

芋頭!

李掖聽了這話,臉色頓時一沉,堂堂祈國太子行事,容得著旁人置喙?

他隻當蘇懷鳳放個空屁,悠悠攏了攏襟口,鳳目微挑懶懶瞅一眼,將他如糞土般看著。

儲君威儀嚴肅凜然,若一般人或迫於威壓早垮肩磕頭,可蘇懷鳳依舊穩穩的行著禮。

蘇懷鳳祖輩原屬綠林大盜,後歸附李承鴻,屢立戰功,可惜大業未成卻於北伐中原時暴卒,故冇給子孫後代留下太多政治遺產,但先輩武將的風骨卻一脈傳承。

空氣停滯兩頃,值此腳指扣地的窒息時刻,韋禦醫邁著小碎步顫縮縮退出來了。

他轉過身,左看右看,察覺氣氛不對,心道早知外麵是如此場麵還不如躲裡麵,可己經插進來了,隻能硬撐著打破僵局。

“殿下,”韋禦醫拂一禮,壓低嗓音道:“皇女孫恐患上失憶症。”

“失憶症?”

李掖驚詫回首,一旁的蘇懷鳳也瞥過目光,一時怔住。

韋禦醫:“皇女孫頭部受重物擊打,昨夜又驚嚇過度,接二連三的強大刺激隻怕超出承受極限,所以,潛意識裡皇女孫選擇忘掉相關的一切。”

“也就是說,”李掖踏前一步:“顏玉忘記昨晚的事?”

韋禦醫沉吟點頭。

蘇懷鳳跟著問:“那何時會記起呢?”

“哦,對對對,顏玉總不能一首失憶吧?”

蘇懷鳳的疑問戳中李掖下懷,他急於知道所謂的失憶症到底能持續多久。

“這個嘛,就不確定了,或許皇女孫再受到相似的刺激,便能恢複部分記憶,可殿下,太子妃崩故對皇女孫打擊太大了,臣擔心皇女孫很難恢複……”“忘記纔是最好的解藥。”

李掖凝神端詳門窗菱花,猶如透過門扉看見空蕩蕩的寢殿,殿裡,他正舉劍刺向某個身影。

他殺了太子妃。

當著李顏玉的麵,殺了她的母親。

李掖不敢閉眼,也不敢獨處,因為一個人時,他總會控製不住的想起婁月死前,望向他的眼睛。

內心猶纏繞著,眼前鏤花的窗似乎隱掉了,乍一看,婁月的眼淡淡的出現,淡淡的注視他。

轟然一擊,李掖臉色大變,身子一晃竟後跌了兩步。

“殿下!”

韋禦醫就近搭手攔下纔不至於狼狽摔地,李掖重視窗紗,看清門戶後李顏玉朦朧的臉,又怒又驚,一把甩開扶持的手,氣得胸口濁氣淤堵,愣說不出半句話來。

“父王,母妃在哪兒?”

李掖稍平穩了心緒,刻意略過門後那雙像極了婁月的眉眼,吩咐道:“好好治一治她走路不出聲的壞毛病。”

說完,抬手一擺便要起駕回宮。

韋禦醫略微踟躕,亦步亦趨追上:“殿下,皇女孫醒轉,很快就該去太子妃靈前儘孝,可太子妃崩故該如何告知皇女孫呐,臣怕刺激到……”李掖隨轎輦輕蕩,伸出食指不耐煩地點他:“好好說,慢慢說不行嗎?

本宮還忙著奉旨禁足拆園,這件事交給你。”

話到此,餘光恰好掃過階下的蘇懷鳳,他似乎在揚唇隱笑?

李掖大愣一場,立狠霎下眼,再瞧,人家蘇親衛正朝他離去的方向行禮恭送,冇有半點冒犯不敬的意思。

那個芋頭!

今日在蘇懷鳳跟前亂了方寸,李掖心裡氣呀,若不是老皇帝異常看重護佑,他早動刀子了。

“他!”

大手遙遙一指,鎖定遠處縮小的素白人影,李掖一顫一晃下令:“你同他一起辦此事,若本宮女兒受驚,亦或恢複記憶後癡癲失常胡言亂語,本宮拿你們是問!”